2004年9月至12月,是我习作的一个高峰,据Word统计,合计写作小十万字。当时尚未开始Blogging,写出的东东悉数存于硬盘。除个别篇章而外,绝大部分始终沉睡。为避免发霉起见,翻捡那些尚可入目的,拿出来见见阳光。

贴三个虎头无尾没写完的,算是小说,此其二。

网络课老师来到教室,大家眼前刷地一亮。

他跟大多数老师极不相同。他穿的不是道貌岸然的西装革履,而是一身休闲装,牛仔裤、旅游鞋,搭配一件时尚的花格衬衫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头发,棕红色,长可及肩,随意地梳向两边,时髦的中性发型。他简直不像大学教师,尤其不像一板一眼的工科专业教师,倒更像跳街舞的阳光男孩。

大家充满期待,等着这不一样的老师与众不同的表现。大三的学生什么没见过,他们藐视一切、挑战一切,甭想用年轻的外表取悦他们。

老师几乎是蹦跳着走上讲台,开口说道:

“很高兴有机会和大家共同学习。我的课很有趣,所以不需要点名,我也绝对不会对你们考勤。大家可以来上课,也可以不来。在课堂上大家可以听讲,也可以睡觉、看小说、谈恋爱,干任何你喜欢的事,只要不影响别人。”

教室里一片喧笑,夹杂着尖锐的口哨声。

老师仍然没有翻开教案,也没有打开他的笔记本电脑,接着说:

“这当然是你们喜欢的,可是还有你们不喜欢的!听好了:我的课没有教材,发给你的那本书只是参考书,因为学校要求每门课都必须有教材。我讲课的内容至少涉及二十本书,而且会掺入大量最新进展。因此,你可以不听课,但是绝不可以不学习!不然,残酷的期末考试就是你的葬身之地!”

喧笑迅速变质,不满的嘘声足以淹没老师。这正是老师期望的效果。他停顿了一会儿,提高声音说:

“平常我会很温柔、很宽容,任你们胡作非为。你不必把我当作严厉的教师,我是你的狐朋狗友,我是你的死党。但是到了期末考试,我会翻脸不认人,我是你的敌人,刀枪不入、油盐不进的铁板一块!你甭想收买我,我的钱不一定比你少;你休想诱惑我,老朽我对青春美少女不感兴趣;我也不怕你拿刀捅我,每个人的结局都是一样的,要是你帮我早些到达终点,我倒要感谢你!我最怕的是你们学得太好,我不得不给你们每个人一百分!”

即使是大三的老油条也没见过这样的阵势,他们的表情变得很尴尬,嘟呶着似乎要说什么,嘴却凝固那里,半张半闭的。女生们有些脸红,笑容变得很僵硬。

网络课老师就以这样独特的开场白,开始了他的教学。

网络课老师是毕业于清华大学的博士,他的才华早已闻名遐迩,他的传奇故事早已远播校园内外,在网上他也是一位著名的“大虾”。据说他是中国互联网的奠基者之一,那时他还是位少年;据说他为了营救一名黑客兄弟,曾经深夜闯进公安局,与网络警察们斗智斗勇;据说南方某银行神秘丢失两千万,是他在网上围追堵截,抓住了那位来自以色列的大盗。他给中国最高领导人讲过课,也曾跑到中国最偏僻的地方给农村娃娃搬过机器。他写文章斥责一位图灵奖获得者的学术错误,那位著名的学者却因此和他成了朋友。他的课堂总是惊人的混乱,笑声叫声像是要掀开房顶,引起了其他老师的强烈不满,遭到了教务处的批评,而校长在亲自听课之后,却大加褒扬。

但是坐在教室里,亲耳聆听了网络课老师的开场白之后,学生们简直无法相信那位传奇人物竟是讲台上这个大男孩。他的话让他们有些恼怒,但是他们不由自主地把他视为同伙。别的老师在课堂上讲笑话,他们根本不笑,或者皮笑肉不笑,因为他们觉得那是假惺惺;可是网络课老师的俏皮话会让他们开怀大笑,而骂他们的时候,他们自己都难以相信他们居然真的会脸红。

网络课老师真是把课堂搞得乱七八糟。他允许学生胡作非为,他自己也随心所欲。不管原先在做什么,学生们经常身不由己地成了他忠实的听众,这使得不点名的他倒拥有更多的听课学生,连外班外系的同学也跑来凑热闹。他绝不把自己局限于小小的讲台,他的身影出现在整个教室的每个角落,不像是在讲课,倒更像是在跳舞。他甚至出人意料地纠起一位同学,相声一般地说笑一番。他自己也经常开怀大笑,像诗人陶醉于山水中。有时候他坐在讲台上轮踢着两腿说话,像淘气的小学生;有时候他坐在学生的座位上,把自己淹没在学生中,简直闹不清课堂里谁是老师、谁是学生。网络课老师似乎不是一位老师,而是领头玩耍的孩子王,把一堂堂网络课搞成嬉笑的游戏,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去了。

网络课老师用计算机制作教案,黑板只供涂鸦之用,这让女生们手足无措,她们不知道该如何记笔记了。可是她们却惊奇地发现,不用看笔记也清清楚楚地记得掺杂着笑声的课堂内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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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4.10.26