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2 年 3 月的一天,乍暖还寒时节,北京风和日丽,清华园的草坪黄黄的,还是“偷着绿”的模样。

那时候,我在哈工大任教。作为全国最冷的城市之一,哈尔滨的冬天特别漫长,9 月 26 日就敢下雪,来年过了五一还有脸下雪。3 月初我到清华园的时候,是寒假从老家(湖北)返校路过北京。

彼时,我未醒的清华梦已然十年。高考时我很想报清华,但老师和我对“行情”一无所知,而华工(今华中科大)招生老师大驾光临,拍胸脯保证录取,我就去了这所“南方清华”。后来考研时,我又想考清华,待我恩重如山的刘老师劝我:还是把稳点。谁让我“成绩一般般”呢,信心不足的我,去了哈工大。

所以当我坐在清华园的草地上,沐浴着其实有点冷、但我倍感温暖的春光,我决定:我要来这里。于是 3 月决定、5 月考试,9 月我已经是清华的博士生了。

我来到清华,一文不名,却有 9 箱书。研究生科老师说:你是搬家呢,还是读书呢!我说,正是读书。我的书,生生把宿舍的书架压弯了。

那时节写过一篇文章,叫做《床下佳丽三千》,自嘲很多书没地方摆,只好装箱放在床下。这篇小文还在报纸上正式发表过,不过我早已忘记是什么报纸了。

我说起这段往事,不是为了回忆过去,也不是为了自我标榜。我是想说:从前的北京,是那样令人向往。

那时候的北京,从清华进市区,叫做“去北京”;那时候的北京,去昌平要坐火车,必须感叹“好远”;那时候的北京,骑单车绕三环走一圈,是浩大工程;那时候的北京,穷得丁当响的我却拥有安静的书桌……

那时候的北京,是个养穷人的地方。无论刚毕业的大学生,还是背井离乡“北漂”的中年人,都能活得有滋有味儿。就算没有文凭,卖小吃、干苦力、搞装修、当保姆……都能养活穷人。穷人活得不容易,但总能吃饱穿暖,终不至于绝望。

现在呢,现在?漫说“低端”穷人必须“折叠”、必须赶紧滚出北京,就算你是有头有脸习大大都光顾过的正经北京店铺,你自家的招牌都必须拆除。

更可悲的是,你不仅不能说,甚至不能看。不然,小则 404,大则请喝茶。就连我这篇小文,我都不敢写下去。

某群上的对话:

问:如果公安局违法,你该当如何?

答1:能忍则忍,千万不要和公安斗,那是堂吉诃德行为。

答2:毕竟我们以家庭为单位,面对的却是一个枝蔓密布的组织。

又问:相信法律吗?不能起诉公安局吗?

答1:不能,那是往国家脸上摸黑,只能内部处理,这是潜规则。

答2:然而并不敢相信,小地方见了太多的横行霸道。

我的一条朋友圈:

这个冬天,冷吗?

以环境而言,确实够冷的。

但,如果你身体够好、冬装够暖和,再冷也不怕。

零下二十度的松花江,不是有人冬泳吗?

南极不是有企鹅,北极不是有大熊吗?

所以,冷,不是问题。问题是你怎么对付它。

我希望我是不怕冷的,像从前一样。

何况还有你,愿意和我拥抱三下。